经典剧目《焚香记》取材于宋代民间传奇，讲述了痴情的青楼女子敫桂英与负心书生王魁的爱恨情仇，被许多剧种搬上舞台。而秦腔《焚香记》是在其传统剧目《王魁负义》的基础上，吸收借鉴不同剧种之长，编排成“救王”“情笃”“送别”“休书”“打神”“行路”“情探”七出剧情构成的全本。2017年秦腔《焚香记》一经推出，便在齐爱云、张涛两位梅花奖得主的“加持”下成为秦腔的新经典。近日，乌鲁木齐市秦剧团青年演员李敏带着新编秦腔《焚香记》获得第32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续写这出剧目的“传奇”魅力。
在守正创新中赓续秦腔新经典
秦腔《焚香记》是回归艺术戏剧本体的重要实践。剧本创作聚焦传统秦腔表演艺术和主体人物，有意识地淡化了其他非必要人物和布景。男、女主角王魁、敫桂英，两个丫鬟、一个判官、两个小鬼这7个人物便构成了全剧，如此创编将观众注意力更多地吸引到了剧情和戏剧表演本身。李敏演绎的女主角敫桂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步一叹，身段、手势、眼神与唱词、唱腔充分融合。男主角王魁的甩发、判官的吐火、小鬼的筋斗等都达到了专业技艺与表演的有机统一，在对“四功五法”的程式化展现、对戏剧作为动作的艺术诠释、对传统秦腔特色的传承方面，《焚香记》成为当代秦腔新经典。
就戏剧而言，无论是传统经典剧目还是新经典，只有在演出中反复打磨，不断接受观众的检验，才能赓续流传。虽有齐爱云、张涛两位前辈的珠玉在前，乌鲁木齐市秦剧团还是果敢地选择了《焚香记》这个文武兼备、唱念并重的秦腔新经典进行深耕，并大胆起用李敏、王鑫等青年演员挑起传承大梁，以年轻化的创编队伍进行创作。演员与角色年龄上的接近性较好地消解了代际演绎对青春的有意识追寻，表演时人物的神态、形象、动作、心理与角色生命阶段的同频共振流露出青春爱恋本真的底色。随着剧情的推进，在对真善美的高扬和假丑恶的鞭笞中，故事主题自然而然地走向升华。
在特色亮点中“激活”青年观众
戏曲传承、发扬离不开年轻观众。培养年轻的戏曲观众要在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髓和彰显特色亮点上下功夫。旦角长水袖的融入是秦腔《焚香记》的亮点。作为手的延伸，更作为动作与情感的载体，“打神”中的水袖以勾、甩、扬、抖等动作，配合敫桂英的眼波流转和身姿蹁跹，水袖在空中划出金石之鸣，和着凄哀的“苦音腔”，将一个“无钱无势”烟花女子求告无门的悲愤、绝望表现得淋漓尽致。“行路”里的水袖不仅化身为敫桂英魂魄随判官、小鬼离开莱阳卫前往京城捉拿王魁一路同行的“牵引”，将过沂水、经泰山到望见都城会以戏剧的虚拟性舞台化表现，产生“景随人现”的艺术化效果，也让桂英的酸楚、悲伤在水袖的挑、拔、掸、甩和上下翻飞中如波浪式推进，让观众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具象化体验。“行路”里的水袖还进一步丰富了人物的形象塑造、强化了戏剧表演的艺术性，如“漂泊天涯无枝归”这句唱词的水袖卧鱼造型，模仿了哀鸣的孤雁，将桂英凄凉的心境推向至深，其痴情和善良更富悲情美学之意味。
此外秦腔《焚香记》节奏感与韵律感十足的念白、唱词营造出如诗如画和富有故事性的意境，每一句都服务于主角爱恨纠葛的一生。例如，相爱时是“西楼上寂静垂帘情依依，守得个山长水阔无尽期”的悱恻缠绵；送别时是“一日思君（妻）十二时，十二栏杆花飞花落人独立”的离情别苦；休书时是王魁“抬头绣阁金玉楼，青云直上万户侯”的见异思迁……在展示大开大合、宽音大嗓的秦腔特色的同时又赋予了该剧细腻、柔和的多维视角。对秦腔传统美学精髓的发掘，连同精心设计的服化道，创新融入交响乐的伴奏，激活了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美的感知与体验，为此剧赢得了更多年轻观众的青睐。
在打磨淬炼中精进表演艺术
5月16日上海宛平剧院内，乌鲁木齐市秦剧团秦腔《焚香记》以其跌宕起伏的剧情和深刻的文化内蕴赢得满堂喝彩，主演李敏的精彩演绎更是获得了观众和评委的一致好评。熟悉李敏的戏迷们都知道，她的优势在唱功，而梅花奖作为我国戏剧艺术表演最高奖，是对参评演员基本功、表演技艺、创造舞台形象能力的全面考核，但李敏做到了。当晚，与敫桂英早已“身心一体”的李敏以生动细腻又极具张力的表演牵引着观众对这个为爱自缢以及在认清王魁丑恶嘴脸后独立且刚烈女子的一生唏嘘感慨。以并非全剧高潮的“休书”一出为例，该段主要为李敏的独唱，演唱中她将喉部颤音转化为具有抖动感的哭腔，手中的休书似有千斤重令人拿将不住；仅仅几行字，却字字诛心，因难以置信，所以在泪眼婆娑中反复确认，但终归是错付了……李敏演活了一个惊疑、委屈、悲愤的桂英。而李敏这样精彩的表演在《焚香记》的演出中可谓贯穿始终，并随着剧情推进而在情感演绎和角色呈现上层层递进。梅花奖正是对她立足优势，全面精进表演艺术的肯定。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今年36岁的李敏在新疆已传承秦腔艺术20载，因其扎实的基本功和出色的舞台表现力而收获了诸多荣誉。为了演好敫桂英这个角色，在乌鲁木齐市秦剧团和李梅、齐爱云等秦腔名家以及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悉心指导下，李敏隐去自身光芒，化身为一枝含苞待放的梅，两年多的时间里如同一个秦腔新人一样在“磨”字上下功夫，苦练基本功跑圆场，每月磨烂一双白球鞋是常事，更要在气、声、字、情方面抠细节，水袖舞了千百次、卧鱼做了千百遍，高台跃起千百回……终于这枝梅凌寒而开，也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乌鲁木齐市秦剧团这棵枝繁叶茂的梅树。
在坚守与前行中品味暗香浮动
诞生于三秦大地的秦腔艺术在西北地区虽有深厚的历史积淀和固定的受众，但面对现代社会快节奏生活方式、多种娱乐方式的冲击，其创作和表演面临着市场萎缩、观众断层、内容形式固化、资金短缺、人才流失等困境。此次李敏成为新疆首位梅花奖得主，不仅是作为青年演员李敏个人的成功，更是她所在的乌鲁木齐市秦剧团多年深耕、锐意开拓进取的成功。
成立于1959年的乌鲁木齐市秦剧团如今已经走过了66载春秋。作为新疆唯一专业秦腔院团，剧团始终以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己任，一代又一代艺术工作者扎根边疆，在继承与发展秦腔事业的道路上不断前行。建团以来，在演好《铡美案》《打金枝》《程婴救孤》等经典本戏及《战马超》《小商河》《花亭相会》等30余部折子戏的同时，剧团先后创作演出《细君公主》《草原一家人》《托乎提的婚事》《林基路》《军医庄仕华》《红山塔下》等一大批反映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文化、新疆历史与时代风貌、各民族团结奋进的优秀作品，把秦腔的魅力传播于天山南北，更播撒向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近年来，秦剧团更是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深入推进“文化润疆”工程，通过扎实推进剧目创作与创新、大力开展戏曲惠民演出活动等方式，为丰富各民族群众精神文化生活贡献了积极力量。乌鲁木齐市秦剧团在获得各民族群众口碑和各级各类荣誉的同时，也培养了李敏、王婷、和妮娜等秦腔艺术的传播者和守梦人。（作者：唐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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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艺术报》2025年6月4日第7版
